草根影响力新视野 黎松子

金庸武侠里对情的描写绝对不输对武、侠、道、义的描写,他的爱情往往细腻温婉如潺潺之溪,即便是娇俏精怪的黄蓉,也能唱出:“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这样的悱恻之词。可惜,金庸对爱情的描写太惜墨如金了,太让人揪心了,往往始于至情至性,又止于恍惚缥缈。当然历来经典武侠对情的描写就少,为侠客写你浓、我浓的爱情难免流于鸳鸯蝴蝶,为英雄写动天地、泣鬼神的爱情会使英雄气短,为好汉写花前、月下的爱情,又让好汉婆妈。大英雄,大丈夫们“平素好学耍枪棒,终日打熬筋骨,对女(美)色却不太打紧 ”,萧峰这样的粗野汉子28岁(正是精壮的年纪)参加百花宴,对貌美胜花的康敏不就是正眼也没瞧上一眼吗。
情与性在经典武侠中常常让位于道与义,所以金庸小说中的情大多是爱而不得的情,萧峰与阿朱的爱情注定淹没在民族大义,国恨家仇的洪流之中,还没开始,便以悲怆结束。郭襄对杨过的爱而不得,是惆怅;木婉清对段誉的爱而不得,是幽怨;宋青书对周芷若的爱而不得,是无我;欧阳克对黄蓉的爱而不得,是无奈;大英雄,大侠客的爱情往往不能善始善终,却总成就经典。历史给英雄的使命太多,林语堂说我们中国人,在社会角色上,是儒家,要兼济天下,为社会道义牺牲。萧峰的身世地位,注定他是一个没有自我的人,既不能违抗民族大义,又不能违抗家族大情,what a poor man!;林语堂还说我们中国人,在生命角色上,是道家,喜独善其身,像庄子样,崇尚自在的生命状态,崇尚作为自由人的逍遥,是啊,萧峰又何尝不想和阿朱去雁门关牧马放羊,弯弓射雕呢!所以大英雄的爱情只能是沙漠中的蜃楼,比在大海中还难万分去见到。真正能享受生命本真的爱情的,反而只有小说中的二线角色,比如段正淳之类,这个家伙不是不得,而是得到的太多!
这家伙风流成性,至理名言就是“ 你们见过爱花的人只种一个品种的花吗?必是百花全都爱护的人才算是爱花的 ”,说得读者竟无力反驳。他非但阅花无数且功力深厚,连原配夫人刀白凤在死时,还要说 “你便有一千个,一万个女人,我也一样的爱你。​​我有时想不开,生你的气,可是那也正是为了爱你。” 甚至告诫宝贝儿子段誉不要记恨你父亲,“他并非负心薄幸,而是他天生多情 ”,能够让原配夫人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大理段二的风流不是浪得虚名,而是浪得至情至性,这功力、这段位只有后来的韦小宝有得一拼。
大理段二并不是小说的主要角色,但这个人物却颇为出彩。此人多才多金,相貌自然也不差,还是大理皇室第一顺位继承人,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高富帅,24K纯金男,古时吟诗作赋哄女人那一套本领信手拈来。现代人写情诗估计只能写出 “爱我你怕了吗” 这样直白浅显毫无美感意境的粗俗句子,而我们大理段二每每风流之时都要写些闻之肉麻、品之脸红的闺房秘句,比如他写给阮星竹的诗就有好多,像这句“书少年游付竹妹补壁。星眸竹腰相伴,不知天地岁月也”又或者暗含阿朱、阿紫两姊妹身世的“天上星,亮晶晶,永灿烂,长安宁;湖边竹,盈盈绿,报平安,多喜乐”的词句。修罗刀秦红棉,金庸引用杜甫的诗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来形容其芳华,而段二却说“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甘宝宝在少年时与段正淳珠胎暗结,无可奈何之下被迫嫁给了钟万仇,生了钟灵,借寻找钟灵为由,重出江湖,只为见段正淳一面,听段二再叫句“亲亲宝宝”。王语嫣的母亲王夫人使计引段正淳前来,却不料呆呆的儿子段誉中招,段誉填起了王夫人设的诗迷,而那诗正是段正淳当年写给王夫人的闺房密语,“春沟水动茶花白,夏谷云生荔枝红。青裙玉面如相识,九月茶花满路开”,王夫人幽居曼陀山庄,数十年如一日,茶花遍地,子道是“为谁开?茶花满路”,惆怅而哀怨。丐帮帮主马大元的遗孀马夫人康敏自负美貌,段正淳投其所好说到:“小康,你的花容月貌,令人一见心醉,真抵得上三斤烈酒”,如此怎能不得康敏芳心,只不过康敏蛇蝎心肠,段正淳的风流帐终因得罪康敏而报应在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阿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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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金庸小说中,能享受爱情的只有段正淳这样的二线角色,为爱,你愿意当生活的二线角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