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响力新视野 江汉
我的老人缘:
从小,我就是特别心疼长辈,对老人总是多一份关怀,加上天生有‘老莱子’的个性,在长辈面前耍起宝来自然不扭捏,喜欢逗老年人高兴,所以比较讨老人家欢喜也是真的。 想想自小我总是喜欢跟著我母亲身边,无论她到各处访友、探亲或是与教会中的弟兄姊妹分享交通,她的所到之处,几乎都有我安静坐在一旁的身影。 一般小孩坐不住的个性在我身上全无,总是不吵、不闹静静地坐在那边听大人们说话,所以我听尽了他们那一个时代所有悲欢离合、颠沛流离的故事,我也不懂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对那样年龄的世界,为何有著如此好奇之心? 由于他们来自大江南北,所以可以听到的故事和人物真是很多,那时候听他们讲自己的父母或是描述躲战争、逃难的故事,有泪有笑,我虽不是全懂,但总是定睛的看著他们的叙述,后来长大后我才强烈的体会,那真是‘浮生千山路—无一不是情’ 。 我那时不懂人生,但却感受到浓烈的‘情’! 直到我做广播,经常讲一些上一代的故事,节目结束后总有老妈妈打电话进来叫了一声‘江汉啊!’就哭了起来,我会让她们哭一阵子,接著我说:“是不是我又说到了你们古早时代的故事啦?” 她们会说:“你怎么那麽清楚我们那个时代的事啊? ”, 其实我心里知道,小时候静静坐在那听到所有的故事,早已种在心里,原来我从未遗忘。 记得在做类似节目时,我都会用蔡琴唱的‘那些事、那些人’当主题曲……‘感谢那些事、感谢那些人,感谢那一段段奇妙的缘分, 啊! 人生!原来就是, 和那些事、那些人,相遇的过程!’。
和麻妈妈缘起:
也许就是对走过那个时代的人有一份同理,所以我跟长辈总有一些情缘。 我们家和麻妈妈一家差不多时间搬来长岛,先是长辈们彼此认识,而我们做小辈的看到老年人在美国有伴更是高兴。 麻妈妈比岳父母年纪小些,大哥大嫂叫的好亲切,家中两老看到这个大妹子就是打心里高兴。 而我为他们快乐相聚,唯一能的,就是每次做了一桌子菜,让他们吃的开心。 而我和麻妈妈之间更是一见投缘,她的个头不大、口音又和我的母亲很像,自然多了一分亲切,加上麻妈妈是我的忠实听众, 偏偏碰到我这不识相的二百五,每个礼拜一定会考她,这个礼拜我访问谁啊? 好强的麻妈妈为了不被考倒,真的是规规矩矩地听广播,据她说:“每个礼拜天晚上九点一到,再好看的电视我都不看,赶紧回房听我江汉的广播”,(不知从何时开始? 她叫我的名字,已经从江汉改成‘我江汉’ 或‘我的江汉’) ……,我想她这样认真听节目,主要是方便‘应考’! 有时我因有事节目会重播,她第二天马上打电话给我,昨晚你的节目重播哦?! 以证明她的忠实。 这么多年她也因我主持节目关系,可以近距离的看到政治人物和影歌星,其实他们这些走过丰富人生的人,哪会在乎这些? 无非就是因为有人尊重她,以至于她可以一种母亲骄傲且疼惜的口吻说:“我江汉带我去耶!……”
失散多年的母子?
至于我们为何以母子相称? 又为何说我是她失散多年的儿子?说来好笑,我出生那年,麻妈妈随著麻伯伯搬到屏东,在屏东空军医院掉了一个孩子,我刚好是在屏东空军医院出生的。 随著我们相处日久,发觉我们俩的个性很像,敏感、多礼、重情、好强、好面子..连叫人喜欢或受不了的个性都很像,反正就是对味儿。 那时他们几位长辈偶而玩玩麻将,麻妈妈在麻将界素有快手之称加上打的好、头脑清楚,都叫这些朋友称赞不已,有一天叫我也上场玩玩,我活那麽大,连麻将都没摸过,以前觉得会打牌的人都聪明的不得了,哪里知道,一学就会,而且手脚也快的不的了像我做菜一样。 也许连续剧看多了,就说怎么连从来没摸过麻将的人,可以如此快手快脚,一定那年在空军医院掉的孩子活了下来,被护士交给我母亲带回家养大,完全有麻妈妈的基因,如今多年过去竟然在游戏桌上‘母子相认’。(我承认如此荒诞剧情,只有我这九流编剧编的出来)以后每当有双方朋友来看到我们这么亲,我们都把这种‘韩剧’讲一遍,讲著讲著,麻妈妈就好像真的当真了,每次看到我都会摸著我的脸一遍又一遍说:“江汉!我的儿子,我的好儿子!”,尤其在她人生最后两个月我天天陪伴她时,她更是如此相信著,每次看到我都重复一样的话!
十足偏心的假亲娘:
麻家的子女们对母亲共同的记忆都是她的无私之爱,是个了不起的是老娘,她十八岁离开老家进入一个家庭,在艰苦岁月中把六个子女扶育成人。 即便到了她的老年时,她还是像大多数的母亲一样,总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自己来,而不想麻烦子女,反倒让子女有更多忧心,大家觉得其实你不必这样做,但她就是‘好强’的非如此做不可;其实儿女年纪也都一大把了,每每一看到子女来看她,她立刻起身进厨房弄点什么吃的、喝的给孩子。 也可以说她是一个自制甚深的人,能不麻烦子女就不麻烦。 虽是如此,严格讲起来麻妈妈在家中还是很有威严的,虽然对子女非常客气,但全家人都知道老太太是轻慢不得的,而且还挺有脾气的,所以儿、女、媳、婿加孙辈对她都是尊敬有加且有点距离的。偏偏老太太对这个所谓”失散多年的儿子” ,就是无尽的包容和爱,一点办法都没有,在她身旁日夜照顾她的女儿美珍,每次搞不定她时就打电话来求救,我冲过去假装严声厉气的问:“老娘! 你是不是不听话了? ”她一定会马上撒娇似的说:“我没有!”,凡事不听话只要我一说该怎样、不该怎样,她就会回应“我知道”,像是个极听话的孩子,我三不五时还可以给点指导和教育(训) ,亲生子女哪里敢呀? 更别提老太太满眼里都是江汉这里好?那样棒的! 总之就没一样不好! 让我真是见识了人可以‘盲目且偏心’到这种地步! 除了缘分我也没有可以解释的。 我有时故意闹闹她:“你可别‘假仙’在我面前频频夸我在我背后骂我哦?”,她都会大声回我“我不会假仙!我是真的”,而且毫不避讳的在自己亲生儿女面前经常说:“江汉这个儿子最好了,我最爱这个儿子,他最孝顺!”还加上一句“你们知道吗?”害我尴尬不已,但每个孩子们竟都大度包容了我,我看的出来他们因为有人可以让妈妈高兴而安心,每次我离开,儿女们送我出门时,诚挚地轻轻一声“江汉,谢谢你!”,道出了他们对母亲的极深的爱! 还有一点我发现,儿女们非常羡慕我和老太太可以搂搂抱抱,他们虽彼此相爱但表达爱的方式和许家庭一样是有距离的。 而我,这个二百五个性加上真的心疼老人,无论是在原生家庭对父母、和岳父母住了30多年,温情拥抱他们我是毫不保留的。 当然拥抱这个爱我至深的‘假亲娘’,我更是自然且真心。 在麻妈妈最后的日子我几乎天天去陪她一下,因为一个礼拜有两天我要录制电视节目,会穿的比较讲究一点也会上点妆,麻妈妈总会捧著我脸左看右看,似乎巴不得多看两眼似的,我都会说:“恶不恶心呀!老太太,好!看一眼收两块钱,亲一下收十块钱,因为你是老娘,今天给你打个八折!”,她都会露出一份十分满足的笑容。 在那陪她无论三十分钟或是一小时中,我的双手是真的是紧紧握住她的手不放的,希望让她在病痛中感受到温暖。会这么亲的关系我不知如何解释?除了我们之间有份特殊情缘外,我想就是我们俩有一共同信仰。
最后两个月的甜美相伴:
当医生要麻妈妈在家安宁照顾后,我就告诉我自己不管这段日子多久,我一定让自己尽可能天天去陪伴她,若哪天不能去我一定事先告诉她。 陪她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先是她喜欢听我的祷告,后来每当为她祷告时她都会特别安稳。 刚开始是我祷告一句,她跟著祷告一句,到后来都是由她祷告我来阿们的! 我一直觉得一个基督徒最甜美的时候就是与主倾心祷告之时,所以我希望麻妈妈在走完人生路途之前带著主赐给信祂之人最好的礼物,就是向祂祷告。 我知道麻妈妈是个好强的人,她自始至终都不让美珍告诉我她得了癌症,当然,我们也没有让她知道她的情况已是癌末。 我知道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的子女,所以我们每天的祷告中,都一一提名每个子女,为每一个家祷告,因我知知道这才能让她真正放心。 我们也开始祷告学习做个凡事谢恩、凡事喜乐的人,因为喜乐是良药,无论要面对什么景况?麻妈妈原本是个胆怯不敢面对死亡的人,一方面她从身体日益不行,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我就在我们的祷告中开始引导,对一个基督徒而言要面见我们的主,是一件何等荣耀的事,所有恐惧、不安都不是从主来的。后来在我们的祷告中甚至说出“基督徒对于要去更美家乡是一件甜美的期待”。 我在祷告后直接的问她:“老娘! 你会怕死吗?”她祥和的看著我安静地摇摇头。 以往在她面前连死这个字眼都不能提的,我也觉得主是特别怜悯恩待她,因为医生开了许多止痛吗啡给她,但真正她就吃了几颗泰利诺轻微止痛药而已,完全没有癌末病人的疼痛,这又是何等福气。当然有人认为我能几乎天天去陪伴麻妈妈祷告不简单,很有爱心,其实,我觉得我才是一个真正的受惠者,能如此亲密陪伴一位长者,在她九十岁的人生路上,我有幸在她人生的最后,陪她天天祷告了两个月,而我亦能享受孺慕之情是我福气。 祷告既是一个基督徒最好礼物,我能有一机会天天与所爱的人,一起祷告读圣经这也是神给我特别恩典。 由于疫情严重,我十天前开始不能再去陪她只用视讯,她走前最后一天我跟她视讯时,她虽然已经很不舒服了,但脸色却非常好,她还打起精神对我笑笑噘起了嘴对著镜头亲了我一下,当天晚上麻妈妈就在睡梦中被主接走。 清晨当我接到消息赶过去时,看到的麻妈妈面色自然还微带笑容,不仅安详还非常漂亮,完全没有挣扎痛苦的样子,这也是主的祝福。
主照她所愿的成全她:
麻妈妈是个一生只愿意给别人却不麻烦别人的人,这么多年来连生日也不曾让我们给她过,以前为了不麻烦我们接送,即使下大雪,她都一个人冒著风雪走路,把我们急死了,但这就是她的个性。 她在纽约疫情最严重的时后离开我们,很多在台湾及外地的子女孙辈无法前来送她,都特别难过不舍,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好像走的孤单,其实,我觉得这是主照著她的个性成全了她,这一生拥有六个子女,也常在跟前陪伴,实在是人世间少有的福气,加上九十多岁的日子,身体、头脑、精神都好的很,这也是她自己常感恩自得的部分,她是带著神的祝福回到神的怀中。
记得有一晚我一人坐在她床边,握著她的手为她读了这一节圣经,约翰福音11 章25,26节‘耶稣对她说,我是复活,我是生命;信入我的人,虽然死了,也必复活;凡活著信入我的人,必永远不死。你信这话么?’ 我问麻妈妈你相信吗?她说“感谢主!我相信”,所以虽然麻妈妈在这个这世纪承受最严酷考验之时离开,但她的这一个相信是满了把握的。
(美华和美珍)
(我们夫妇和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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