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黎松子

我想有些事情还是要写下来 ,免得以后忘了,有文字佐证,将来我的儿子孙子也好了解一下他奶奶当年的生活,免得到时我说故事的时候,总说我骗人。未来的孙子啊,你要是不相信奶奶说的话,就看看2009年8月5日星期三发表于腾讯网QQ******的空间里面的文章,立此存证。

大学期间每半年一次两天两夜的长途火车是我的梦魇,那个时候恐惧到了什么程度,每次要坐火车的前几天嘴巴里面都要莫名其妙的起几个大泡,或者总是做梦,要不是梦到火车要开了,还没到火车站,要不就是检票的时候找不到火车票,再不就是下车了找不到行李,更或者是梦见没带学生证让检票的发现了,不相信自己是学生,硬要我补票。总之梦是千奇百怪,应有竟有,可见当时搭火车给我造成了多么大的阴影。我们学校订票是不给定卧铺的,只能是硬座,卧铺票麻烦啊,上中下三铺价钱不一样,有人要上铺,有人要下铺,订票的人才没那麽多功夫给你分上铺下铺呢,所以一律是定硬座(可没规定靠窗的和不靠窗的两个价),那时候同班的有5个四川的同学,都是从长春到成都,他们都比我有钱,呵呵,但是也坐硬座,原因是如果不在学校统一订票,自己去车站排队买票的话那就连硬座都买不著了,车站不放票,学生一律通过学校定,要买可以,全票,还不一定有,所以我们都坐硬座。那时从长春到成都没有直达车,哦,不是那时,现在也没有,需要在西安、北京 、郑州或者武汉转车,买通票,也就是火车票上写的是长春到成都,但实际上需要在中转站去签一次票,比如在西安签票,再给你一张西安到成都的车票,因为是现签票,当天到西安,当天晚上就要从西安到成都,所以一般情况下都是签不到座票的,因为人家车次已经提前卖完了啊,你当天到,当天就要走,当然没座位了,所以就要站十几个小时到成都,如果签到座票,那算是你小子踩到狗屎了,以我四年的经验,我一次也没有签到过座票,所以鄙人十分讨厌狗,从北京到长春也是一样,签不到座票,所以我们从成都去长春,一般都是走北京,因为是坐28个小时,站12个小时,如果我们从长春回成都,一般都是走西安,那样就是坐32个小时,站10个小时,智慧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所以我们当时随随便便就是站10多个小时,现在有些人4、5个小时就要卧铺,我简直嗤之以鼻,想当年,我们能从长春回到四川,练的就是个站功。这心态就跟你的爷爷给你的爸爸说当年有碗白米稀饭就不错了,你爸爸给你说当年有个二两猪肝儿就谢天谢地了,然后你再给你的娃儿说,爸爸当年就想吃鱼翅粉丝啊。哎,现在的人啊,不能吃苦。

站的最久的一次,最惨烈,我也最有印象,期间发生了一件也许我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事情。那一次是寒假春运,学校把我们的票整没了,我们四个人一张票都没有,怎么上车呢,那时侯我们也团结,也不能分开走,就想了一个办法。那天早上我们四个怀著忐忑的心情去了火车站,谁也不知道能不能行,心情那个低落啊,在人山人海的火车站里面,立马酸楚起来,真有股人在旅途的感觉,在进站检票那儿,我们一个跟一个有票的别院的同学,进站的时候,要是问,就说我们是送同学的,这样我们四个都混了进去。到上车检票那儿,春运期间,没票真是不能上车,我同学集中生智,叫有票的别院的同学把我们的行李带上车去,我们人在车外面,等有票的同学上车以后,再叫一个同学借几张检过的票下来,给我们,然后我们再上去,因为票是检过,有缺口,列车员肯定会问,但我们没行李,可以说刚下来跟同学告别,下车寒暄了几句,行李都在上面儿呢。这样混上去,当时之紧张,行李已经上去了,万一人上不去,总不能让别院的同学扛回家吧,心跳得很厉害,以后经历研究生考试复试 、找工作面试我都没那麽紧张过。哎,当时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但是感觉好像过了几个小时,这就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啊。不过幸好,都蒙混过关,大家都顺利上了车,终于敢喘口大气。因为是学生车厢,还都是我们学校的,所以大家都相互挤著坐,晚上轮流睡觉,倒也好混时间。因为那车是要经湖南开往广州,而我们去四川,所以我们到了武昌站必须下车换成从湖北发到四川的车,这才是悲惨历史的开始。

因为我们没有票,所以不能出站,出站就要补票,我们当然不愿意,另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出了站之后我们恐怕就进不来了,因为我们出去买票,肯定买不著,早卖光了,买站台票再混进来,又怕春运期间有些站不卖站台票,有些是一张原票,一张站台票,我们连原票都没有如何买站台票,所以出去了就进不来,我们就干脆不出站,在车站里面等车来。那个悲惨,又冷又饿,关键是还有巡逻的,让我们不要在月台上滞留,所以我们还得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不要让巡逻的月台人员赶我们走。当时真是比民工还民工,得著个地方就蹲,就座,寒冷和饥饿都可以忍受,但是尿急不能忍受,实在憋不住了,我和另外一个女生坚持要上厕所,管它下趟车什么时候来,都要先把厕所上了,武昌火车站之破,走了好久好久,都没发现厕所,后来终于发现一饭馆,心想饭馆肯定是有厕所的,于是就朝饭馆后巷走,突然一声狼叫把我们吓回几米开外,我走后面,还没弄清楚状况,女同学就往回跑,我一看,乖乖,这餐馆是一家狗肉馆,背后一卡车肉食狼狗,吊著几只拨了皮的狗,块头那个大,吓死人,一卡车啊,上帝啊,我活这么大,还没看见过这么多狼狗,我们是三魂丢了两魂,六魄还剩五魄。真庆幸当时没把本来就跃跃欲出的尿吓出来,厕所也漆黑黑,看不到下脚的地方,怕踩空,我们干脆推开门一点点就蹲下解决了,关键是谁敢往里走啊!

回到月台上,不久就来了一辆发往成都的车,我们赶紧挤上去,人实在太多,我们分几个车厢上,我挤的那个车厢人都站在门口了,我使劲吃奶的力气也没挤上去,我都心灰意冷了,人上去行李也上不去,当时我一赌气,就没挤了,下到月台上来,有股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情况还能有比这还糟糕的吗,能怎么的啊,我就一屁股坐在行李上,低著头,心里面想著不知道他们几个挤上去了没有。忽然听到他们叫我,我抬头看,各个灰头土脸,都没挤上去,哎。第二趟车才挤上去了,但是这才是地狱中的地狱,那辆车是上海经由武汉在发往成都的,全是民工,当然我没有丝毫歧视民工的意思哈,只是经验告诉我,民工一般不会让座,人家也没什么义务给你让座啊,所以从武汉到成都的16个小时基本上又要练站了,我们还是挤散了,我所在的那个车厢我所站的位子,前后左右都有小孩,婴儿,一会儿这个哭,一会儿那个哭,一会儿这个又要撒尿了,那个又要唱两句,烦都烦死了,本来就是站,过道水泄不通,巴不得有人去上厕所,我好座一下,可是餐车都推不过来,谁还能去上厕所啊,没人去上厕所,我就干巴巴的站著,我们四个人虽然只隔了四个车厢,但是花了十个小时才集合到一起。民工都好吃方便面,方便面就要开水啊,列车员推不动餐车,只好提水壶来回走,又要不停的让,又要防止狭小的空间被烫伤,又没个说话的人,那滋味想死的心都有了,当时我就在想,这么恶劣的环境,我就是饿死我也不吃方便面。到了达州,达州是民工多的城市,下了批人,过道稍微有点松动,后来到了南充,我有同学要下,这个时候已经是半夜2点钟了,我们也终于有座位了,接著是遂宁,有两同学下,遂宁过后就只有我一人了。车厢已经比较空了,因为在达州和南充下了不少人,我有点口渴,注意我这辈子都难忘的事情要发生了,没有水喝,这时候我看见我同学的脉动还在桌上,因为包装纸有缺口,绝对是我同学的没错,餐车也没推了,买不找水,我就拿我同学的脉动来喝。脉动是那种深蓝色的塑胶瓶,广口瓶,瓶口挺大,晚上灯光昏暗,根本看不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我仰头就喝,一股辛骚和涩口的味道扑鼻而来,我第一反应到那应该是尿液,我很冷静,吐出来,又吐了几口唾沫,装作若无其事的盖好盖子,擦擦嘴,坐著,闭上眼睛睡觉了,因为其实我对面还有人。闭上眼睛是为了不让眼泪流下来,因为当时我真是好伤心、好伤心、好伤心啊,太心酸了,现在想起来都想掉眼泪。其实也很合理,一定是白天有小孩要撒尿,过道不通,没法上厕所,那种情况下大人也得憋著不喝水,有谁愿意为屁点小孩撒尿专门跑一趟厕所呢,谁愿意啊,所以就用脉动的瓶子接小孩尿了,小鸡鸡那麽小,伸进去刚好,我能说什么呢。我从来没踩到过狗屎,但却粘到不少牛粪,倒楣啊,谁那麽缺德用别人的饮料瓶接尿,更缺德的用完也不扔,还放餐车上!这段往事我本来想不说的,太心酸了,我到不是怕丢人,我这个人向来不怎么要脸,只是提起来,太心酸了,太想哭了,第一次回家,妈妈问,考这么远的学校你后悔不,因为是自己的选择,所谓打落牙齿和血吞,当然不能说后悔了,其实我相当的后悔,但我不敢说,也不想说,现在又过了几年,已经不后悔了,觉得当初走那麽远读书,还是满值得的。起码多知道了几个地名,直到现在我也从来不喝脉动,直到现在我也还在纠结脉动的广口瓶能放下一个大人的小弟弟么?

年少轻狂的时候,想说这件事一定要等到以后我功成名就时候参加某电视节目时才说,就像艺术人生那些名人一样,说说当年曾经吃过的苦。但现在,恐怕没机会出头了,张爱玲说,出名要趁早,我怕是来不及了,还有人说,人怕出名猪怕壮,我现在是壮了,但没出名,你到是说我怕不怕呢?

那次从武汉回成都下车的时候,因为没票,行思得补票啊,不在车上补,下车也要补啊,我同学下车的地方是小火车站,管的不严,可以找到出口出去,或者叫来接的人捎一张站台票进来就可以混出去了,我在成都火车站下车,大站啊,管得严,也没人来接我,于是我只好去买票,当时要补80多块钱,我只有一张整五十的,其余是硬币,三十多个,我一个一个在补票车厢数,把列车员都数傻了,也数笑了,说这个妹子还多搞笑的啦,因为没有人催我,我慢慢数,慢慢数,感觉就像在数毛泽东一样,其实那一刻我心里还多痛快,心想终于快解放了,就像孔乙己来回数自己手中的孔方兄一样,我那时候的感觉比孔乙己还孔乙己,我是故意那样做的,但是我喜欢那刻的感觉,仿佛整列车都只为我一人而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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