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响力新视野 侯刚本博士

说不上来,明明一个讨厌雨天的人,不知为何随著年岁的增长,竟然能够渐渐地说服自己,转变心境发自内心地爱上下雨…….

自出生至今:“从求学到就业,从就业到成家”;回头数算一路走来,半场人生已逾不惑的我,生活的圈子居然不曾离开过台北。台北的天空下,40年多来的浮光流云中,它不只是曾经乘载著我年轻的笑容;它,更有著太多太多悲欢风雨,细数不尽的沧海回忆。

位居潮湿亚热带天空下的台北,根据气象局统计,光是台北市平均一年之中,就有将近45%的日子处于下雨的状态。

语言学家曾以蹲点观察寒带雪国的爱斯基摩人,对于冰雪能够巨细靡遗精确描述的程度,印证了人类在生存环境之中,透过语言的言情与表意,能够生动诠释再现,“一方水土一方人”的共在空间语艺。相形对位北极圈的那方雪境民族,反观居住在“雨乡台北”的我们,是否也同样能够对于“雨”的情境,做出有别于其他他方国境的人们,更为丰富多元的形容与陈述?例如“毛毛雨、绵绵细雨、阵雨、雷雨、雷阵雨、暴雨、太阳雨、台风雨、倾盆大雨、晴时多云偶阵雨、类似气态状的粉末雨、没日没夜下个不停的雨…….”

心理学说,天气与季节在所难免地,或多或少影响著一个人,此刻当下的心情。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身心疾病的患者们,总是避不开也逃不掉那些,来自外在天候所致,进而牵动内在气候的互文关联:天晴著,心,好像也就跟著晴著;倘若天下雨了,似乎整颗心也就瞎跟著风雨雷电的搅和,煞有其事配合演出地哭泣恼怒了起来。连带著那些精神病、文青病、歇斯底里病、甚至明明就没病,也要莫名奇妙地跟著,宛若仪式性中邪般地无病呻吟或没病装病。

少小离家的我,硕士求学时间因著拼写论文的理由,曾将自己茧居在潮湿寒冷的深山单人套房里。话说套房四围的溪水丛林,加上阵阵山风的吹来拂去之间,老是腐软在床上被窝里的我,往往分不清被窝不远处的窗外,关于风吹树梢的沙沙声,以及绵延不息的流水声,这些若似“下雨声般的音效”,究竟那时的天气是放晴著?还是落雨著?此外,由于僻静幽深的湿冷环境,细软被服好像一辈子都晒不干,导致棉被衣服里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闻不适,与触感上未尽全干的微潮黏湿。我猜想,或许是那段山居岁月的缘故,让我逐日酿生出一份,对于湿冷台北总是无常落雨的情绪厌恶。

人生的旅程一路走来,似乎也跟阴晴风雨的意境,有著一份相生相连的微妙扣连。时间走到单亲育女长达七年,当时父女二人如影随形的那段时日,正巧当时相依为命的简约处所,也是台北郊区的常雨之境。印象中,每当孩子熟睡自己却仍醒著的深夜时节,我便会悄然起身点上细细烛光,斟上一杯烈酒,衬著空气中反复播送著蔡琴的那首“被遗忘的时光”;随著夜阑人静的窗外雨声,微醺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任由意识流的倾泻奔腾,伴著窗外的雨放声痛哭或潇洒长笑。有别于硕士期间在外租屋的寄人篱下,当下方寸小屋里的所有一切,均是自己胼手胝足一步一脚印地辛苦挣得。即或当时龙困浅滩时运不济,但那私密洞穴般的独处时光,所形构出难以言喻的迷离温暖;我想,那是我从此日渐爱上深夜听雨的奇妙转折。对于一个像我这样历尽沧桑的男人,好像也只有深夜造访的窗外雨声,才能精准地唱出我那艰苦半生的悲喜交集里,因著人生风雨洗练锻造的复杂心境。就算那些惨绿年日早已与我渐行渐远,但过程中种种历经过的刻骨铭心,即或未来如何又如何地飞黄与腾达,点点滴滴忘不掉的与不能忘的,就当作是刻在心版上烙在记忆里,一份不能发迹变泰顺境忘本的永恒提醒。

深夜的雨声,好似一首唱给有过生命历练的男人,才能心领神会听懂明白的意念之歌。那歌里,在壮阔处有慷慨激昂,在幽微处有黯然悲伤。因为有甘苦,所以有温度。因为经历过,所以没白活。

放声唱吧,深夜的雨声…….

BLL

图:深夜听雨的历程,似是借此反复温习著那些,曾经走过的生命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