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颖(牧师)

我书桌左侧的一面窗,半个窗口为竹丛遮蔽,窗外的远景便付之阙如了。其实,它所遮去的,也只是院落对面的那片墙壁,让我的视线不致被高楼挡去,我因而对楼下这片竹丛,心存感激。

湛蓝苍穹下 日影牵动心绪
竹窗右侧的斜角上,便成为我日常可以远眺的地方,但下半部仍为那栋延续的建筑物阻挡,再加上右侧那棵高大李树的顶端,与再偏右那几枝硕大的芭蕉叶,以及远处那几叠高低错落的杉尖,便删去了其余的景观,剩下来的一小块空间,便为那块切割得不守则的蓝天,是我唯一可寄情遣怀的地方。

早晨,我走进小书斋,在靠窗的椅子上坐下,举头便能看见那块不很大,却湛蓝的苍穹,我的思绪,便能突破这一方被压缩的碧落,放任于天际,而不知所之了。

这块被剪裁成多角形的蓝天,有时候还真有些变幻莫测;晨间的曦光,擎著竹枝上的露滴,晚间的孤鹜,浮泅于那一抹霞彩的绚丽,都会让我心头泛起满满的欢喜。

清晨我由卷首抬头,或在停手歇笔间,便能看到日晷一寸一寸地北移,直到映满了我窗外楼梯上的盆景,又在不知不觉间,向中间偏了点西;不旋踵间,日影便能将我的竹窗照满,我的读写便要暂时休止了。

日影由偏西到消失,还不到一盏热茶的功夫,而时间便会短暂的凝住了。

早春的晨间或午时,当阳光照满了我后园的那片花圃,便会引我缓步下楼,观察审视我亲手栽种的玫瑰。玫瑰花最让我心动的,并非盛开的花朵,因为花到“万紫千红开遍”的滥觞时,距离它的凋谢期,便屈指可数了。而正当花艳香浓,又会天天为它担著心,眼看著花瓣一片一片地飘然落地,我会珍惜地收集起一些落瓣,安放书卷旁,享受它余存的一点点微香。若抱怨它来去“太匆匆”,或无端埋怨“朝来寒雨晚来风”,便兴致阑珊了。

最让我惊心动魄的,是早春玫瑰花枝上,突然抽出的那些红芽,红冬冬的,像初生婴儿的脸,让人无比疼惜,瞧著它逐渐茁长。每天晨间再走下后园,观察它的新姿,都会有一些变化;细小的红芽茁壮了,抽高了,嫩枝上冒出红叶来了,红叶再一点点地涨大,枝叶便由红转绿了。接著,便会绽出一簇簇小花苞,花苞在朝阳中慢慢地舒展它稚嫩的憨态,就要冒出绛红或浅黄的初瓣了。

我每次仔细审视时,都不能不惊讶,这一朵朵花苞,都是开天辟地以来乍现的奇迹,当它绽开到七分,便为最美、最娇、最艳的时候。此时走进它近旁,会有一丝丝、一缕缕的甜香溢出,如少女的十七岁。我多么期待,它能在此刻成为永恒,但不旋踵间,便开满到十分,接下来便是我对它不舍、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地,要眼看它逐瓣飘零了。

为断茎续绝脉 为刹那注永恒
我不但逐日仔细观察注意花儿的生态,让我投注心力最多的,还是它们的枝叶。如枝叶长得茂盛饱满,我便满心欢喜。但这数十棵玫瑰花,却大半会在枝叶上出现问题;好端端的绿叶,却突然出现了黄点、黑斑,然后渐渐枯萎,我经常束手无策。由花店购得玫瑰花喷剂,喷在病叶上,也多半无效,或加速枯萎掉落。我经常手握剪刀,不忍眼睁睁地看这些病叶垂危,有时便须把心一横,将它们剪掉,以免病叶感染其他花叶,但每剪下一片或一枝,心中便隐隐作痛。

有时浇水不慎,或突来的一阵疾风,将一个花苞吹折了,更会让我心疼不已,立刻为它施行手术救治。需要找一截细小的竹枝,傍在花苞断裂处,先以胶纸贴住,再以细铁丝在周围缠裹。此种小手术有时也能奏效,可以抒解它一时的困厄。我每天都要再仔细观察数次,看到它的蕊瓣在叶上绽放了,我才放心。而这样的调养生息,最多也只能换取数日的展瓣,而这就是玫瑰全部的生命。

其实,一刹那的美与永恒的大美,又相差几何?但这些小作为、小关切,也能为天地立心、为生物立命;为断茎续绝脉,为刹那注永恒。天地间有大美、也有大爱:每一朵花、每一片叶,都会充满著造物者无比的苦心与孤诣:造物者的天心,岂仅只疼惜生民而已。

从我这扇窗的一角,读到的那块湛深的蓝天,与几朵飘浮流浪的白云,再于日出日落之际,以及玫瑰花绽放与谢落的一瞬,都会让我感受到天地之大、宇宙之奇,虽一角之犄,一瓣之微,皆让我涌现满腔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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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请见:《自然书写》日出日落,花开花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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