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响力新视野 图/文:木兮

很少有哪座美国城市像纽约那样,让我在踏足之前,内心就止不住雀跃。

奇怪的是,来美两年,我去了芝加哥、波士顿、亚特兰大、洛杉矶和圣刘易斯,却不曾急于拜访纽约。也许我一直暗暗相信,只要我在美国,我终会到达那座城市,又或许,我在两年的游历中,准备著一个更好的自己,去认真而深切地感受那片梦里的热土。

我是坐著大巴从华盛顿去纽约的。不是跟飞机上的商务客和白领们一起,而是与背包客、移民家庭和在美国闯荡的来自世界各地的年轻人一起,用十美元,买上一张通往大都会的车票。

双层大巴里只有零星的几个旅客,我在第二层找了个可以远眺风景的位置,­­把椅背朝后放得很低,往上一靠,很是惬意。

大巴上看电影的乘客。

驶出华盛顿,就进入巴尔的摩,大巴一路沿著切萨皮克湾行驶。

四百多年前,英国船长约翰史密斯带著最早看见美洲的一批英国人对切萨皮克湾以及沿途的河流进行探索,为后来者绘制出异常精确的湾区地图。在他的日志里,史密斯写道‘天堂和大地从未如此携手同心地创造出这样的人类居所’。

如今,在湾区收入眼底的是连绵的海港、厂房和大桥。我看著这些简洁明练、有条不紊的工业化景象,已经很难想像当初欧洲殖民者初探美洲大陆时的所见所想。

五个小时的行程,我在下午柔软的阳光里睡了几觉,迷迷煳煳地穿过一条黑黢黢的隧道,曼哈顿扑面而来。缱绻著睡意的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反应是‘脏乱差’,各色不知什么年代的高楼推搡在一起,靓丽鲜明的广告牌争夺著路人的眼球,我平日里藏好的躁动一下被周遭生龙活虎、野蛮生长的气息点燃。

下了大巴,暮色初至。我坐著的士过了哈德逊河前往新泽西的住处。钻过隧道,拐几个弯,曼哈顿的天际线一下子铺开在眼前,黑幢幢的楼群起伏不定,像是争先恐后地接了一捧天上落下的星空。我的视线在楼宇星河间流连,突然陷入一处明亮浑圆。那是一轮初升的月,浮著暗红,若即若离在楼间。我恍了恍神,才得以确认那不是霓虹万点中的一片。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象,记忆里的月亮总是悬在孤高的天际,像夜幕和暗云包裹的一颗明珠。从小在大城市长大的我不知道月亮可以这样潜入都市,在广厦灯火间,不争辉,亦不黯然,如同好奇的眼,打量著人间。

也许隔著一道河,才能看到车水马龙里看不到的城市。

我的落脚点是一处河畔的宁静住宅区。房东D先生初次见面颇为惊艳,是一长相标致的俄罗斯小伙。

我放下行李便出门觅食,误打误撞进了几个街区外的拉丁裔社区,像是到了大城市边上的小城镇,街道两边挤著各色小生意,餐厅、杂货铺、理发店,挂满热闹又有些俗气的招牌。我选了家网络评价不错的古巴餐馆,点了酱排骨似的猪肉搭白米饭,还有一碟木薯尝尝鲜。大半天没吃饭的我一边毫无吃相地啃著骨头,一边听餐厅里的人叽哩咕噜说著西班牙语。最后埋单时有个服务员不太会英语,不好意思地笑笑又找来另一个人,她大概觉得大晚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我这么一个异乡食客。

吃饱喝足回到住处,D先生竟邀我喝茶吃点心。他是电脑工程师,在纽约工作四年了,言语间是对这座不夜城的厌倦。说是在曼哈顿走上一段时间便觉得闹腾得不行,还是这河对岸的住处宁静怡人。他的家乡是乌拉尔山东侧的一座大城市,距离莫斯科两小时的飞机。他还从谷歌地图上指出那座城的具体方位,我看著地图上的俄文,觉得遥不可及。我跟他说我在美国密苏里州的一座小城市读新闻,身边不少同学觉得那个地方很是无趣,可我就是喜欢它。D先生问:‘那座城市适合家庭生活吗?’我稍稍吃了一惊,告诉他说:‘应该是的,我在那采访过的人里,有人从加州来,有人从纽约来,他们觉得那座小城适合一家人生活。’茶和话题将尽,我指著他房间门边露出的一角电子琴问他会弹吗,D先生语气里带著欢快告诉我这是刚买没多久的,他以前上过音乐学校,会弹一些基础的曲子,然后给我秀了一曲披头士的‘Hey Jude’。

在美国,跟别国来的人总是比跟美国人要好聊许多的。虽然母语不同、文化各异,彼此的故乡可能相距万里,但言谈间多少有一份漂泊里的默契。

夜深了,我伴著初探纽约的兴奋入眠。这座在书页间屏幕上看过无数次的城市,开始渐渐有了具体的模样。

河对岸的曼哈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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