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根影响力新视野  Dr. Phoebe

GUYA31

"人生的精髓是什么?是服事他人和做善事。"(亚里斯多得)

那是一个在对洛杉矶来说,微冷的傍晚。我裹著夹克,站在医院门口,等著邻居友人J来接我下班。当时大学的我,没有车也等同于没有脚,所有的代步需要全都仰仗朋友邻居,他们偶尔载我们无车女生一程,而我们则替他们烤饼干当作谢礼。

很快的看到J风尘仆仆地开著二手车来接我。J住我的公寓隔壁,我们四个女生和他们公寓的五个男生常常玩在一起,可能互相接送,帮忙修电脑或灯泡,又或者是我们只要烤饼干或是蛋糕的时候,通通都会算他们一份(是说,我们连端过去都不用,光是闻到我们烤饼干的香味,他们就会主动跑过来要了)。

上了J的车,他第一句客套式的问我今天过得如何,我说很累很忙但很充实,而我今天的亮点,大概是亲自帮病人清大便。

"大便?Ewwwww"J连忙皱起眉头,仿佛在我身上都能嗅到那一股粪味,还不由自主地把车窗摇下,并往左车窗多靠一些。

看他听到大便两字(应该说一个字,英文的Poop),我于是尽快地把话题转到他的身上,问他今天过得如何,他脸部的线条很快地缓和下来,很快地又成为滔滔不绝的那个他了。

由于两个公寓交好,我有两名室友都分别和隔壁男孩们互相暧昧,虽说偶尔受尽委屈又找不到相爱的证据,但两个公寓总会找各种机会来假公济私创造更多暧昧的机会。于是大家嚷嚷著说要办一场感恩节烤鸡大餐,男生负责烤鸡,女生负责配菜和饮料,就这样分工合作,成为历届得传统。我知道室友们一定忙得不可开交,但我和J是唯一的例外,因为J当天有工作,而我那天则要去医院当志工。我回到公寓的时候,看著室友们将墙壁上贴满了感恩节的火鸡们,大家忙进忙出的做最后准备。然后男生将烤鸡拿过来,离乡背井的游子们,就这样在大学公寓里面,勐嗑一顿火鸡大餐来解乡愁(美国家乡的乡愁,毕竟我的乡愁需要炒米粉才能解,再多的火鸡都帮不上忙)。

于是,当所有人都坐定位,大家纷纷开动,一边吃一边聊天,气氛十分热络。这时,坐在我对面的刚好是J的书呆子室友C,同样客套的问了我当天过得如何,而我也再次把我的故事讲了一遍,很累很忙很充实,但是highlight是帮人清大便。

"清大便?真的?为什么?"C同样也在那家医院当志工,于是对于帮病人把屎把尿这件事特别有感,我们就因著这件事情聊了起来,从为什么要清大便到病人为什么卧床等等等等,讲得口沫横飞、巨细靡你,就这样在闹哄哄的场合中聊了一个晚上。

或许很多人读到这里的反应,会跟J一样,皱起眉头问,为什么清大便是我当志工的亮点?但这问题的答案,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请听我娓娓道来。

在美国念大学,如果有打算再继续申请研究所,又或者是任何泛医类的研究所的话,光有好成绩去申请是万万不够的。在大学,除了把成绩弄得像样一点之外,另外还必须说服申请的学校,你是一个well rounded 的人,well rounded 这个字中文有全方位的意涵,大概意思就是不只会死读书,在其他面向也是多此多姿的一个人。当然这种well rounded多采多姿的履历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乍看之下美国教育好像很轻松很自由,让你随时随地的随著兴趣奔跑做自己,但是实际的面向就是,想要让履历看起来多采多姿,就必须要想尽办法去经营自己的履历。

这里的多采多姿当然不是指你一个晚上能跑几个轰趴、有多少次跟人打群架又全身而退、可以用舌头同时把五个樱桃支都打结、学会算牌技巧在赌桌或麻将桌上无往不利等等。这里需要地多采多姿,要不坚固了你进入该领域的决心,要不就是让你成为更好的人。我来举几个例子,比如,牙科重视手的技巧,因此多采多姿的面向,最好多多少少要跟手有些关系,比如会拉小提琴弹钢琴,跟第六感生死恋一样捏陶土捏到会倒立,又或者是像我的强者朋友一样,当过寿司店师傅,拿著一本他做的寿司相册集去面试,表示他的手有多稳,后来也真的直接上了牙医学院。如果你说你的兴趣是看天空、看云、看花、看鸟,我会说很好很棒,但是那对你的履历一丁点儿帮助都没有。但是如果你说你当上赏鸟协会的会长,而且还带著学会去带偏乡的小朋友户外教学,教他们赏鸟的话,那麽这就对履历加分了。简单来说,就是将兴趣转成一个对社会有正面影响力的东西,让你的履历更加丰富多元。

于是,我的母校深知这一点,于是在其中一个分院UCLA Santa Monica里面,成立了一个庞大的志工体系,又称Care Extenders。一个礼拜四个小时,为时一整年的志工们,几乎大部分都是UCLA的学生。想进去还得接受层层关卡,从申请到面试,最后录取之后,还得接受各个不同的训练,才得以穿上蓝色制服,在医院里开始当小小的志工。

我曾经听过某位医生告诉我,说到学生当志工或义工,又或是免费去见习的学生们,基本上就是"会走路的路障,"凡事以不挡到别人工作为原则。大部分的医院护理师或是Lab tech都非常忙碌,谁都没有那种美国时间来向[对于医科或牙科或眼科有兴趣的]小志工一一解释病情病理等等,反正说了这些志工也不懂,何必白费唇舌?所以基本上,很多时候当志工的我们,就是默默的站在角落不挡路当花瓶,然后等著秘书行政人员或是低阶护理师来给我们差事做。如果刚好遇到人比较和善的,可能有时候还会请你帮忙抱一抱病房中的婴儿、帮忙到药局去跑腿、帮忙整理库存等等。这类使唤的事情永远不会是医师或是RN以上的护理师,毕竟在硕大的白色巨塔医院里面有个不成文的阶级制度,我大略的集成我所观察到跟大家所谈论的,简单来说阶级如下(如果有读者是医院工作者的话,可能跟你所看到的有所差异,也欢迎来补充交流):

  1. 部门主任Medical Director
  2. 主治医师Attending
  3. 次专科医师Fellow
  4. 住院医师Resident和高阶护理师NP或RN
  5. 实习医师Intern
  6. 低阶护理师LVN和其他泛医类的医师
  7. 医院其他的员工(比如社工、药房行政人员、打扫人员、医院餐厅的工作人员等)
  8. 医学院学生
  9. 想进医学院的生物链底端人士Pre-Med Students(也可能是想进牙科、药科、脚科等等,但基本上就是会因为这样而来做志工的人)

因此,对于志工的角度来说,最可能和你有交集的是7. 医院的其他员工和6. 低阶护理师LVN。当志工完全没有薪水也没有任何的补偿,如果你真的异常的认真,又待满两年以上,那麽志工的Program则有可能会嘉奖你,安排你和某个很衰的实习医师吃一餐或是聊聊天(也就一次而已)。

因为在医院里是食物链的底端,因此只要遇到好心人,给我一点点差事做,让我不会觉得是个隐形或是会走的路障,都会令我无比的开心。即便那些差事可能是清大便、清尿盆、替病人翻身、等等。除此之外,也因著当志工,让我有些永生难忘的经验,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两个部门是妇产科和小儿科。UCLA Santa Monica医院有三分之二的生产过程都是剖腹产,只有三分之一才是自然产。于是我就见识到大部分的女人完整妆发的在剖腹产的同时,一边和护理师闲聊话家常的光景,如果不是在产房,我会以为她们是在外面喝下午茶,和电影里面那种披头散发的嘶吼自然产方式有很大的落差。又比如,小儿科是我待过所有部门里面最令人感到沉重的部门。那里看似最多喧哗与快乐,每次离开时都还是想起小病人们的脸庞,但在每个真挚童颜的背后,却是一个必须和病魔对抗的病菌,让我对于在小儿科工作的医师和护理师所必须遭受的心理压力感到无比敬佩,也更加确定,这并不是适合我的工作。

与其说在当志工的过程中学习到什么,倒不如说让我更了解我自己,更加知道我要或不要什么。也是在经过一年的志工过程之后,我更加确定,当一名Medical Doctor医师不是我想走的路,让我毅然决然地开始申请牙医。

喔对了,顺便说一下,感恩节那个和我聊大便聊一个晚上的书呆子C,后来可能因为和我聊屎尿屁聊得太欲罢不能,就顺势决定和我聊天聊一辈子,成为我的丈夫。

不得不说,这一切,都从清大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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